编者按：
习近平总书记提出长江经济带“共抓大保护，不搞大开发”。地处长江边的我市，采取系列措施落实河长制，对违法涉河项目重拳出击，企业从消极观望到主动配合，一大批整改项目取得进展。青山绿水，留与子孙后代，是新发展理念的贯彻落实，是新时代的宏伟诗篇。本小说以虚构的故事反映各方在这个过程中的转变，在首届“河长湖长故事”（河长科技杯）全国征文赛中获优秀奖。
虬川河长
（小说）
作者:查俊华(黄石市水利水产局局长、市河长办主任）
一
铜都县政府常务会议室内，第6次河长制领导小组成员会议正在进行。今天讨论的主题是：虬川河综合治理。
虬川河是铜都县的母亲河。推行河长制，县长庄山河理所当然地担任了虬川河的河长。
庄山河三年前在铜城市水利局任局长，那年发洪水，庄山河因为敢作敢为，将虬川河与长江的隔堤守住，被市委书记汪海涛看中，防汛结束，被重用到铜都县任县长。
庄山河瘦削脸谱上的一字形眉毛，大眼睛，高鼻梁，阔嘴巴，给人一个感觉：机敏、健谈、诚信、坚毅。庄山河目前处在一个特殊时期，县委书记古山水在中央党校脱产学习一年，由他主持县委县政府全面工作。这一年，对他是严峻的考验。
县水利局长、河长办公室主任尚雨水汇报了三个方面的情况：全县河长制落实情况，虬川河水质检测结果，沿河五小企业分布及整治方案。
尚雨水淡眉细眼，由于青春期青春豆太多，颗粒太大，两张红苕一样丰满的脸，给观众呈现坑坑凹凹的现场，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。这个特征，配上平整的寸板头，给人坚忍、耿直、诚实的感觉。尚雨水如数家珍：全县35条河流，16个湖泊，203座水库已经全部设立河（湖库）长，县“四大家”领导都开展了“认河”、“巡河”行动，“一河一策”编制工作全面启动；虬川河流域共有选矿场、冶炼厂、采石场、化工厂、印染厂（统称为“五小企业”），共108家，养殖场43家，河面围网养殖面积大约10万亩。受这些影响，虬川河的水质，连续6个月都是劣五类，更令人担忧的是，水中含有镉、铅、坤等重金属，1个月前，铜山镇部分群众砷中毒的原因，初步查明跟铜山化工厂超标排放含砷的烟气有关。为此，建议集中三个月时间，全部予以取缔，县河长办代拟的五小企业整治方案，已经发给大家，请予审议。
尚雨水的话音刚落，铜山镇镇长张雨田说，我反对这个方案，如果执行这个方案，铜山镇的GDP将下降60%以上。
县经信局长汪江河也说，我有同感，我们测算了一下，如果关掉虬川河流域的五小企业，直接经济损失大约100亿元，不仅铜山镇，铜都县全省首强的位子肯定保不住了。
庄山河何曾没有想这些？他更揪心。铜山镇是铜都县的“首强镇、全省十强镇、全国千强镇”，铜都县是全省赫赫有名的“首强县”，关停五小企业，也许从首强下降到十名之后。庄山河的一字眉拧成了“八”字形，他用笔在桌上重重地敲了一下，斩钉截铁地说，现在不是算经济账的时候，而是偿还环境账的时候了，就是一堆屎，也要一口把它吃掉，因为这堆屎是我们屙下的！
县公安局副局长雷武脸色冷冰冰地说，什么“五小企业”？相当一部分是证照齐全的合法企业，有的还是铜山镇政府招商引资进来的，现在是法治社会，要依法办事，不能说关就关？不要搞出稳定问题，又让公安去强行处理。
庄山河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些异味，想批评几句，却忍住了。雷武和张雨田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，只是岗位不同，角度不同而已。庄山河早听说，张雨田与雷武是同乡，从小学到高中，同窗十年，亲如兄弟。
二
庄山河今天心情像早晨湛蓝的天空，透明，清爽。昨天老婆打电话说，女儿婷婷中考全市第二名，省市几所重点中学都伸出了橄榄枝。
庄山河决定改变今天的活动计划，不去调研水利工程，去铜山镇调研虬川河沿岸企业的布局和效益。一个月前，因为砷中毒引发了上千群众的群体上访，让他至今心有余悸。庄山河是从农村走出来的，当过村长、镇长，他并不害怕农民上访，农民忠厚善良，不到迫不得已，是不会做出越格事情的。他也深知，健康的身体对于农民的生产、生活、家庭幸福，多么重要。
庄山河的车随着张雨田的“引导车”在铜山镇化建公司大门前缓缓停下，手机响了，铜城市委汪副书记劈头盖脑将庄山河一顿批评：山河同志，整治五小企业是对的，但要注意方法嘛，工作还没有开展，上访的就来了，大清早，市委政府的干部都不能进门上班了。汪副书记要求马上派一名县级领导去市里做疏散工作，人要走，事要了。
经了解，上访人自称是铜山化建公司的农民工，理由是讨薪，工厂刚刚建起来，设备还在调试阶段，铜都要整治五小企业，老板弃厂而逃，为此，他们工资没了着落，要求政府给发工资。
庄山河和张雨田站在这家企业门口，大门紧闭，两只野狗在院子里面嬉戏。张雨田听说是化建公司农民工到市里上访，主动请缨去市里领人。
庄山河说，我们一起去。
从铜山镇到铜城市委一个小时就到了。市委大门坐着一百多上访人，大门两边扯着几条横幅：“给农民工发工资”、“让企业生产”等。
庄山河让张雨田在现场做上访人工作，自己直接去了信访局。奇怪的是，庄山河刚刚与市信访局长交换意见，防止事态扩大，张雨田电话来了，说，农民工已经答应回去了，他正在联系交通车，将人送回去。
返回县城的路上，庄山河的司机却说出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。上访队伍中，有一个人是司机的表哥，从表哥口中得知，上访的人都是铜山化工公司的职工，根本不是什么化建公司的农民工。
他们为什么要张冠李戴，又以农民工讨薪上访？庄山河心中疑云密布：他们是在倒逼政府收手？这些年，用上访的办法绑架政府的事例倒是不少。
三
庄山河送走省交通厅的客人，刚回到政府宿舍，老婆打电话过来了。庄山河说，老婆大人，老公两个星期没有回家，就睡不着觉啦？
老婆说，少油腔滑调，跟你说正经事，女儿婷婷今天下晚自习回家，在小区门口，有一个中年男人，自称是你的同事，说是你给家里买的天然气卡，忘了放在家中，因为这个星期没有时间回家，担心家里断气了，特让他给送来，既然在这里碰上了婷婷，就不去家里了，说着，将信封塞给了婷婷。婷婷听说是爸爸的同事，又是天然气卡，就收下了。我感到蹊跷，什么时候你买过天然气？拆开信封，是一张银行的现金卡，没有标注多少钱，怎么办？
庄山河说，等几天再说吧，送礼的人不会做无名英雄的，露面的时候再物归原主。如果不露面，就交到纪委去。
刚挂断老婆的通话，又收到几条手机短信：“庄县长，五小企业整治做一做样子就可以了，保你顺利当上铜都的书记。”“庄山河，好自为之，否则，你书记当不成，还要你去坐牢”！看手机号码，都不是本省的。
这演的是哪一曲呢？用上访倒逼，用金钱利诱，用短信恐吓？庄山河顿时有一种“风雨欲来风满楼”的感觉袭来……
四
江河省“两会”在江城举行，庄山河是省人大代表。开幕会上午九时在江城礼堂举行。庄山河刚披上西服，将领带放到脖子上，还没有打结，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。庄山河往桌子上的手机瞅一眼，是副县长、公安局长钟南岸，便点开“播放”，一边系领带，一边听电话。钟南岸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：铜山镇镇长张雨田上午8点，被绑架了!早晨上班，张雨田去铜山化工公司，做老板孟有财的工作，配合五小企业整治，关停铜山化工厂，人刚到，就被孟有财给绑架了。孟有财绑架张雨田的理由是，铜山化工公司是铜山镇镇政府招商引资进来的企业，投资六千多万元，如若关停，政府必须如数赔偿，否则，孟有财血本无归，就跟张雨田同归于尽。钟南岸说，张雨田是在铜山化工公司的办公楼被绑架的，办公楼大门被反锁，任何人进不去，孟有财守候在张雨田的身边，身上绑着炸药，旁边还堆放着几百公斤炸药，如果引爆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庄山河倒吸了一口凉气，扯下脖子上的领带，用手机跟会务组和市委书记汪海涛请了假，立即启程回铜都。
路上，庄山河不停地用手机询问情况，摇控指挥。忙碌了一阵子，被绑架的张雨田的面孔奇怪地在眼前浮现，几次研究虬川河流域的治理，特别是涉及铜山镇一带五小企业整治的时候，张雨田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站出来反对，但从来没有按照县委县政府的要求明确表态，而是一个劲地叫苦叫难，用经济发展来阻绕、搪塞，甚至暗藏威逼，阻止县委县政府下决心。如果不是中央环保督察的力量，也许，真的会退却下来。
张雨田是在一心谋发展？孟有财为什么在省“两会”期间绑架他？庄山河一时解不开这个结。
五
庄山河赶到铜山化工公司，工厂四周已经拉上了警戒线，周边商铺已经清场。站在警戒线外，可以看清楚，张雨田被绑在铜山化工厂办公楼七楼走廊的立柱上。这栋办公楼一共八层。张雨田嘴巴被黄色不干胶贴着，旁边站着一个矮胖的男人，是孟有财。
钟南岸把庄山河请到公安防爆指挥车上，车上几名警察自觉地离去。钟南岸向庄山河作了简单汇报，这是一起恐怖暴力事件，我们已经向市局报告，市局又向省公安厅作了汇报，请求支援、救援，解救人质，省公安的防爆警察两小时左右将赶到现场，我们安排了两名狙击手，目标锁定孟有财，只要他轻举妄动，就立即击毙。孟有财身边的两名工作人员和司机已经被我们控制，正在突击审讯之中。
庄山河问，孟有财有什么诉求？我们应该跟他对话、谈判。
钟南岸说，他要求县政府书面承诺，全额赔偿他的投资损失，并保证不搞秋后算账。
庄山河说，行，我马上跟孟有财对话，只要合理合法，可以考虑赔偿。
钟南岸说，您先别急，孟有财刚开始还不停地吼叫，情绪激动，现在不再开口，我判断，他开始心虚了，您待会用望远镜瞅一瞅，孟有财大汗淋漓，是虚汗。还要向您报告一个情况，我发现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雷武在处置这个事件上，态度暧昧，行动犹疑、诡异，所以，今天现场由我亲自指挥，如果没有什么吩咐，我到现场去了，必要时我会采取行动。钟南岸说话时语气平静，但是眼神非常坚毅。
庄山河紧紧握住钟南岸的手，说，拜托了！
庄山河站在铜山化工公司的大门外，用高音喇叭向孟有财喊话，表示只要放下张雨田，他亲自跟他谈判，决不食言。但无论庄山河怎么说，梦有财的嘴巴好像也被不干胶贴上了一样，不开口。
对峙到中午12点，钟南岸接了一个电话，然后对庄山河说，县长，省公安厅的防爆队到了。话音刚落，办公大楼的楼顶上，就出现了4名荷枪实弹的武警，穿着黑色的防爆警服在平台上蠕动。两名警察通过绳索从楼顶空降到了七楼走廊上，并迅速从南北两个方向迂回到孟有财的左右两侧隐蔽待命。另外两名武警摸爬到孟有财的头顶，匍匐待命。
一辆防爆车亮着警报，开到办公楼的正前方，汽车刚停稳，天窗快速打开，闪出两名头戴钢盔的武警，一名端着冲锋枪，一名架起步枪，同时对准了孟有财。孟有财惊慌地往后退缩了一步。
钟南岸开始用高音喇叭喊话：孟有财，不要再执迷不悟，你是逃不过天罗地网的，限你三分钟内，放开人质！
片刻的寂静后，只见七楼南北两边的武警战士，同时举起手枪，齐声高喊：不许动！楼顶的战士也应声往空中一纵，借安全绳一个秋千，腾空一个飞马腿，将孟有财踢个仰面朝天，南北两位战士一个箭步上去，将孟有财的两只手和两条腿牢牢地钉在了地板上，动弹不得。
六
孟有财被制服后，立即被羁押到公安局看守所。
雷武特别交待，将孟有财单独关在一个号子里面，没有他的许可，任何人不能见孟有财。
七
处置完铜山化工公司现场，太阳已经西斜。为了迅速破案，雷武马不停蹄，指挥公安干警将张雨田就近带到铜山镇派出所做“笔录”。多年的公安工作经验告诉他，关键时刻必须滴水不漏，否则，“错之毫厘，失之千里”。
按照雷武的安排，铜山镇派出所为张雨田安排了丰盛的晚餐，毕竟一天没有进食了。
张雨田从餐厅出来时，雷武迎上前去，堵住张雨田，笑吟吟地说，老同学，今天受惊了，随声递给张雨田一支烟，并为张雨田点火。张雨田顿时发现，卷烟上写着一行小字：事情就那么简单！
雷武将火机插进烟盒的空隙里，说，老同学，为了尽早破案，晚上还要辛苦你，配合做一个笔录。
笔录半个小时就做完了。张雨田介绍了经过，今天上班直接到铜山化工公司，目的是与孟有财沟通思想，按照县里要求，关停化工厂，没说上几句话，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给绑架了。民警再怎么问，张雨田就一句话，“事情就那么简单”，之前，没有任何预兆。
雷武离开铜山镇派出所时，对所长严肃地说：今天晚上不得放张雨田回家，让他吃好喝好睡好，手机收缴起来，理由是为了保证张雨田的人身安全。
八
雷武神速去了县城郊的看守所。晚上，他要亲自突击审讯孟有财，否则，稍有差池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参加晚上审讯的刑侦大队长江水清和干警水雨生，都是雷武的得力助手。孟有财被押进审讯室，江水清和水雨生一左一右坐下，江水清请示雷武：“开始吗”？
雷武没有直接回答江水清，却对水雨生说，雨生，你找看守所跟我要个笔和本子来。水雨生的背影刚消失，他点燃一支烟，再给旁边的江水清扔去一支，像突然想起，说，今天晚上，恐怕睡不成觉，水清，你去把我车上的茶杯和降血压的药拿来，熬夜长了，我担心血压有问题，说着，将汽车钥匙递给江水清。
江水清走出审讯室，孟有财的眼睛贼一样亮了起来，探询地盯着雷武。雷武做了一个免开口的眼神，将平放着的烟盒竖立起来，孟有财顿时盯住了烟盒，直到听见门口的脚步声，雷武立即把烟盒放回口袋。
晚上的审讯一直坚持到早晨6点，五六个小时的审讯，孟有财任凭软硬兼施，只重复几句话，“政府必须赔偿我的投资，不然，我家破人亡，也不会让张雨田有好日子过”。
雷武严厉地问道：“你哪里弄来的炸药，老实交待！”
孟有财倒是镇定自若，说，别诈乎我了，那些炸药包都是假的，是我让工人去铜山煤矿捡来的炸药包装纸，里面装的是江砂，你们早应该知道了，我只是想威逼政府，并不会制造爆炸事件，我一个商人，只谋利，不害人。
九
雷武八点准时回到县公安局，第一时间向副县长兼公安局长钟南岸汇报审讯孟有财的情况。
钟南岸平静地听着，并没有过问雷武审讯的细节，只是一个劲地表扬他们辛苦。钟南岸到铜都工作才三个月，很多业务工作都是雷武在指挥，雷武是土生土长的铜都人，根深蒂固。他们处在相互观察的磨合期。但雷武心中清楚，钟南岸是刑侦高手，全省赫赫有名。
十
虬川河开始涨水，预示着今年汛期已经来临。县委书记古山水一年的学习，即将期满归来。只是，人还没有回来，省委组织部考察组进驻了铜都，古山水被列入了提拔重用的对象。古山水往何处提拔，庄山河是否接任县委书记，顿时成为铜都干部群众八卦的中心。关于庄山河不廉洁、男女作风之类的传言，也铺天盖地而来，有的说得活灵活现，似乎亲眼所见，“庄山河双规了”，“他老婆一起被带走了”。为此，庄山河非常苦恼，人言可畏啊，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哩。张雨田意味含蓄地劝他，干工作，认真不要较真，铜都的官没有几个较真有好下场的。
庄山河想不通，虬川河的治理迫在眉睫，刚刚起步，却困难重重，险象环生。建立河长制以来，他是虬川河的总河长，张雨田是铜山镇段的河长，七十公里的虬川河，铜山镇占了三分之一，主要污染源，都在铜山镇化工工业园。因为铜山化工公司等几家企业长期排放严重超标的含砷烟气，导致三百多名群众因为砷中毒在省职业病医院住院治疗，四百多人因为砷超标在服药排毒，五百多人体检后在等待结果，还有上千名群众在排队等待体检，虬川河到非治理不可的时候了。可是，他们对严重的污染问题却视而不见，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？
铜城市委对蜂涌而起的舆论非常关注，一个以市纪委副书记牟然为组长的调查组进驻了铜都。出发前，市委书记汪海涛将一摞信件往桌上一扔，严肃地说，牟然同志，这都是庄山河同志的举报信，必须一件一件查个水落石出，如果庄山河同志像信中反映的，我们决不包庇袒护，没有问题，就还他一个清白，在一线工作的干部，不能让舆论任意糟塌，该重用还得重用，对造谣诬陷者，严惩不怠。
十一
工作组进驻铜都的第二天，庄山河第一个被请到了工作组的驻地，铜都宾馆301房间。
牟然满脸严肃，说，庄县长，你是大忙人，我们开门见山，近日，市纪委连续接到举报，你家属收受巨额贿赂，你知道吗？我要提醒你的是，从现在起，你所讲的话，我们都会做记录和录音，请讲真话，说实情。
庄山河非常惊异，说，我老婆非常谨慎，不会收人钱财。
牟然说，我挑明了说吧，你老婆跟你报告过，两个星期前，收了一张银行卡，你知道吗？
庄山河恍然大悟，说，有这事，便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。庄山河又说，我想，送钱的人，不会白送的，肯定会露面，见了面物归原主，更妥当些。
牟然严厉地说，庄山河同志，那是一张30万元的现金卡，这么大的数额，在你家里放了这么多天，纪委凭什么相信你的清白？
庄山河说，30万？陷阱，肯定是陷阱！
调查组跟庄山河做了笔录。30万元毕竟不是小数目，虽然暂时不能定性庄山河收受贿赂，至少有受贿嫌疑。
庄山河感觉背后一凉，他觉察到自己处境的复杂和严峻。
十二
调查组进驻铜都的第三天，这是一个暴雨倾盆的星期天，庄山河带领尚雨水和县防汛指挥部的同志在虬川河下游检查防汛，巡查去年发生的几个险工险段，然后回到虬川河电排站会商室，准备研究虬川河电排站的扩容方案，牟然和县纪委书记劳道田、副县长兼公安局长钟南岸，突然出现在门口。
劳道田让其他同志回避，将会商室的门反扣上，回到座位，才说，山河县长，昨天晚上半夜12点，张雨田到调查组投案自首了，他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，铜都五小企业背后涉及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，一个窝案、串案基本浮出了水面。后面的总黑手是雷武，铜山化工公司有他五分之一的股份，干股，孟有财绑架张雨田是他威逼利诱亲自导演的，所谓化建公司农民工讨薪上访，也是他暗中策划，您和尚雨水收到的恐吓、诱惑短信，也是他指使人干的，他机关算尽，威逼县政府缩手，不搞五小企业整治。
庄山河感到诧异，问，尚雨水也受到过恐吓和威胁？
牟然说，人家送给县长是银行卡，塞给尚雨水读中学的儿子带回家的，可是子弹呀！他们认为，关停五小企业，是尚雨水出的主意，河长办拿的方案，所以，决不饶恕尚雨水。
庄山河突然意识到尚雨水对党的事业的坚贞与忠诚，这家伙，从来没有叫过苦和难，好同志啊！
牟然说，雨水是我的战友，都是侦察连的兵，雨水的毅力和智慧是部队首长非常推崇的，当年，如果不是他父母生病，留在部队，职位肯定比我高。
劳道田接着说，雷武他们为了混淆视线，办理了十几个省份的手机号码，30万元的银行卡，也是他指使孟有财密谋炮制的，企图栽脏庄山河同志。
牟然接过话茬说，山河同志，目前情况十分危及，张雨田自首的消息一担传出，涉案嫌疑人就会闻风而动，张雨田自首时特别强调，注意雷武狗急跳墙，这人凶狠歹毒，什么都干得出来，而且佩带有枪支，枪法非凡，我们必须迅速对雷武采取非常措施，同时，对涉案的二十多名副科级以上的干部实行“双规”，十四名非法生产经营的老板实施抓捕。
钟南岸说，据监视雷武的人反馈，雷武已经有所察觉。绑架案败露之后，雷武像热锅上的蚂蚁，坐卧不安，当夜没有睡觉，先跟张雨田做“笔录”，实则是封张雨田的口，他让人威胁张雨田，若供出雷武，必遭灭门之灾。当天半夜去看守所，提审孟有财，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，却不知，螳螂捕蚕，黄雀在后，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。
庄山河说，县委坚决支持纪委独立依纪依规办案，不论涉及谁，决不袒护。
一张法网，在铜都这座古城迅速张开。
十三
夜深沉，天空没有云彩，半边月亮，挂在天空，分外皎洁，在慢慢游移。庄山河驾驶着自己刚买的迈腾，跟着月亮往前走。副驾坐着尚雨水。
今天市委来铜都召开干部大会，宣布古山水任铜城市委常委、市委秘书长，庄山河任铜都县委书记。庄山河感觉古山水脱产学习这一年，像走过了几年的历程，好累，他丝毫没有任县委书记后的愉悦，只是想找到忙里偷闲那一刻的轻松，释然。
车开到虬川大桥的桥头，停了下来。桥头矗立着一块醒目的“河长制公示牌”，公示牌以铜都县地图为背景。铜都的地形像一只温顺的母鸡，虬川河像一条柔情的虬龙，横卧在铜都大地，自西向东，蜿蜒而去。又像是舞者扬洒出来的一条彩带，飘拂在铜都上空。庄山河借着月光，望着铜都县的地图沉思。我们的祖先逐水而居，依附虬川河休养生息，虬川河一千多年来，恩泽着铜都人民。可是，现在的虬川河已经不堪重负，遍体鳞伤，如果不及时治理，将祸及铜都百姓。
尚雨水轻声问，您现在是县委书记了，河长变更吗？
庄山河望着眼前这张坑坑凹凹的脸，心中感叹，多好的同志啊，推进河长制以来，任劳任怨，忍辱负重，不计较个人得失，甚至不顾自己安危。县委常委、县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空缺多时了，眼前这个人是最佳、最合格的人选，却从来不开口。倒是那些不干实事的干部，自我感觉良好，到处托人拉关系，要这个位置。
庄山河斩钉截铁地说，不，我继续当虬川河的河长，只要我在铜都工作，我对虬川河实行终身负责制，一定要把虬川河治理好！
